周明只觉得自己听错了,从前他嫌这称呼繁琐,硬逼着改了,他已经很久没听人叫他老师了。他定在原地。“求你。”身后的声音几不可闻,“杀了我吧。”—关月到端州,见到凄凉又破败的景色,在城门口愣了很久。南星轻声叫她:“姑娘。”她回过神,在一路哭声中找到了十四。“……姑娘来了。”他压不住哭腔,“我们输了。”“人呢?”关月问,“受伤了吗?”十四低下头,咬着牙回答:“周老——他将端州卖了。”“这我大概猜到了,只是没想到是他。”关月垂下眼,怀着最后一丝侥幸问他,“……你们小将军呢?”十四一瞬间崩溃了,喉间仿佛堵着什么,一个字也说不出。“我知道了。”关月合眼,平复很久才嘱咐南星,“京墨他们应该快到了,你去接一下,分粮的时候当心些,别出什么乱子。”“十四。”她稍顿,“怕死吗?”“姑娘想做什么?”“替我送封信。”关月说,“拿纸笔来。”十四心里乱糟糟的,看她写信时也不安:“我们的信……都没有送出去,姑娘怎么来了?”自她得知谢剑南死讯,时常看着院外的玉兰树出神,一坐就是大半日。军中的事务魏乾都不大拿来打扰她,大多都作主处置了。“姑娘。”南星轻唤,“斥候来报,幽州外有异动。”关月心不在焉:“幽州日日都在打仗,怎么个异动法?”南星说:“斥候说,他们都准备好应战了,但对方似乎只是路过,片刻也没停留,他们觉得不对,便差人来和姑娘报一声。”关月坐直身子:“如今也没到他们拖家带口翻山越岭的时候啊……领头的是谁?”“和巴图作对的那一支。”南星想了想,“他早私下投了羌人,往西正是去羌人领地,估计是和巴图彻底闹掰了吧。”“许多年前,羌人和北戎本就是一支。”关月说,“这叫认祖归宗。”南星嘁了声:“那都百十年前的事了。”关月端起粥才喝了一口,忽然重重搁下碗站起身,急匆匆往外走,将南星吓了一跳。“您去哪儿?”南星紧跟着往外走,直到停在书房的舆图前,“姑娘,怎么了?”关月皱着眉头,伏案写了什么,压在镇纸下:“让京墨备粮食和草药,我们去端州。”南星看她的模样,心里大致有猜测:“不带兵吗?”关于停步,闭上眼说:“……已经来不及了,调兵的事,等云深去做吧。”他们连夜赶到端州,当看到眼前的破败的景象,关月知道,她真的来晚了“我来晚了。”关月将装好的书信递给十四,“对不住。”十四哑着声音:“不怪姑娘。”映入眼帘的几个字,让他猛地抬起头:“姑娘你——!你不能——”关月握住他的手腕:“你主子的命要不要了?”“……都听姑娘的。”“要你以身涉险,我——”“姑娘不用说了,我明白。”十四说,“若此去不归,还请姑娘为端州讨个公道!”—温朝回到沧州是夜里。一听说他回来,魏乾就赶过来,见到谢旻允在,他强压下心中的不安:“小——老侯爷今晨到了,你……去看看吧。”温朝瞥见镇纸下压得留书,只有两个字——端州。他抬头问魏乾:“端州怎么了?”“正要和你说这个。”魏乾一路赶来,急得喘不匀气,“幽州的斥候来报,说有异动,是北戎暗投羌人的那一支,本以为只是翻到面上了,可丫头看了眼舆图就说不对,一点儿不听劝,直奔端州去了。”“她走之后我又细想了这事,若真是闹掰了明着投靠,该从山间走,不会让幽州察觉。先前西境留在云京的孩子病了,老帅和少将军便都赶过去,只剩个小的守在端州。想是端州军中出了问题,丫头此时赶过去也为时已晚,我是怕她冲动,她和阿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,还定过——”魏乾一顿,将那个“亲”字憋了回去:“我怕她稳不住,千万别一时行事冲动,将自己搭进去了!”温朝思忖片刻:“带兵了吗?”“没啊!”魏乾气急,“非说来不及了怕出事,她还将之前逮住那个——北戎的将军提走了,不知道她到底想干什么!我本来想带兵去追她,可老侯爷——!再说了,我说话在沧州还管用,到了别处,没你们发话,我哪里调得动兵!”魏乾一着急嘴就闲不住,说了半天也没听见半句回应,他终于急了:“你盯着舆图有什么用!”